在吃與被吃之間

2016-09-30 一行

s379 1前天從陪友人逛傳統市場,談到有關買菜,進而觀察自己在煮菜上的能量,感覺這裡面應該還有很多習以為常的東西,隱藏在這裡,不曾好好檢視。 

上座時,突然感覺需要把自己這一生如何吃?以及吃的背後能量,好好檢視一番,就帶著這樣的疑惑上座。 

上座後,即透過呼吸的收縮膨脹,感覺身心當下能量與狀態,透過吃這樣的主題,跟自己身體對話,看會連結到什麼?會有什麼驚人發現? 

首先發現能量聚集在頭部,眼眶四周很痠澀,感覺眼睛在釋放疲憊。然後,竟然是兩眼之間的眉心,癢癢的,痲痲的,再其次是鼻腔痠痠的,慢慢才到腹部劇烈蠕動…..對於這樣的連結,只是感到好奇,沒有特別的想法,對於吃並沒有太多的連結,漸漸透過呼吸愈來愈深入,愈來愈進入狀況,身心自動連線上了,心裡很明白吃的問題不僅僅指食物而已,突然憶起「四食」這個名詞,亦即「段食」、「觸食」、「意思食」、「識食」,一下子瞭然於心了,真正的問題在吃與被吃,我是吃的主體?還是客體?我是吃?還是被吃?透過這樣的檢視,好像這輩子的生命型態無所遁形了,知道真正的問題所在,答案也呼之欲出了。 

有了這樣的連結,身心又有了劇烈轉變,感覺身心微微震動,好像是要崩裂一般,長年的攜帶的面具與傀儡,終於要崩裂了,真正渴望活出來的我,想要從中掙脫出來;但感覺決心和力道還不是很足夠,遲遲疑疑,驚驚勼勼,不知在等什麼?在擔憂什麼?還有些瞻前顧後的,因此,在呼吸的收縮膨脹的氣息變化,身體又漸漸安穩下來,心也逐漸寧靜沉澱,隨著一呼一吸身體一起一沉的律動中,漸漸進入極靜…..,竟然快要睡著了,這是我上座很少出現的現象,或許潛意識還沒有想面對這個問題,選擇繼續逃避?! 

下座後,依然感覺有些欲振乏力的,沒有上網聞思,反而去尋找「政經看民視」,最近關心有關兆豐金洗錢案,常會不自覺選擇這個政論節目來看,如果說電視一道食物,我偏食已久,這也是最近才會自動選擇與以往不同食物來吃,過去的我吃不下這樣的一道「菜餚」,知道這不是我吃的「菜」,一定會避過,選擇可有可無的動物星球頻道,以為這些沒有牽涉任何人的意識型態,遠離政治,遠離經濟,遠離是非,只有動物之間的自然本性。最近對普世價值與公民意識有了更多的關注,願意開始品嘗這樣的一道政論性的食物,喜歡這些與會來賓義正嚴詞要求公平正義,要求追查真相,要求主事官員勇於承擔與負責,感覺有了這些真實的聲音,國家社會漸漸有了新希望,不會像過去國民黨時代只有一種威權的聲音,總是讓人灰心喪志,感覺被體制被威權把持,身心立即關閉無感,整個人隨著沉下去了。 

在吃與被吃之間,自己可曾真正清醒有意識的選擇?承認過去沒有學法,太多處於被動式的應付,根本就是被吃,被自己感覺吞噬了。常以為一個人人單勢薄,孤掌難鳴,也不能做什麼,懶得去裡現實的政治議題,沒有聲音也是一種聲音,也是助長威權政治惡勢力的共犯,讓不表態吞噬了對國家社會的新希望。其實,最可怕的是衍生出來的無力感與無感,置身事外,發生任何事都與我無關,把自己孤立隔絕起來,另外對龐大的一股勢力,就是被傳統文化的集體潛意識吃掉自覺與反思,沒有真實活出自己本真,總是在尋找價值認同,不敢特立獨行,不敢標新立異,總是害怕別人的意見與看法,先把自己消解掉,這一輩子都是這樣麻木不仁的活著,很虛無很沒希望的活著,好像只活一半,真正的靈魂與血肉不得不隱藏起來,這也是過去一直沒有能量的原因。 

今天趁著這個機會,重新檢視生命背後無形的食物,看自己吃些什麼?又被什麼吃,沒有活出主體性的真正原因在哪裡?又如何跳脫呢? 

過去攝取食物的偏差,沒有強而有力的中心線,活在整個台灣集體無意識中,政治的敏感與禁忌,女性在傳統文化一直被漠視被犧牲,一直被催眠,一直被動式植入無感冷漠……這些讓人麻痺的生活與生命情境,自己也一直餵養自己吃不當垃圾食物,真不可置信啊!自己竟然也是謀殺自己靈魂的劊子手,還有什麼比這令荒謬的事呢?! 

第一次跟著友人買東西,學到很多過去沒有的一些經驗與常識,同時發現自己購物上是很被動,也沒能量的。過去常嫌麻煩,總會選一個定點買齊,有一段時間,很在乎食物來源與品質,非有機食物不買,會在柑仔店,或金盈大超市買;現在比較放鬆了,對食物沒有那麼要求,就會選定到大賣場,哪裡方便購物,民生日用、水果蔬菜、肉類……一次買齊,自己對吃對錢很沒概念,很少會去比較,那些東西哪裡買,比較划算,比較便宜。 

跟著友人,才知道原來要買麵條,哪個攤子最便宜;要買南北貨,哪個店家,價錢最公道;要買肉類,哪的地方最物美價廉;要買豆腐,哪個市場的攤販做得最好,比起她,自己真的很懶,懶得這樣跑來跑去的…..二十幾年來的家庭主婦,大多時候,只是為了吃而吃,為了煮而煮,很沒能量。在廚房煮菜,也是圖快,想趕快打點好,草草了事,沒有學法前,根本沒有能力注入愛的能量,好好轉化自己與食物,滋養家人與自己。 

我生長在客家庄,父母都在田裡忙,很小就擔負一家的主廚,還沒上小學就要學習用木材生火,在大灶煮飯、炒菜的。剛開始,根本不得要領,起一個火要花去半小時以上,因為材炭的關係,常弄得烏七八黑。站在大灶前,個子還不夠高,還要墊一張小凳子才能看到大大的鍋子,拿起鍋鏟,感覺像鋤頭那樣沉甸甸的。 

從小學到高中畢業,常擔任一家之煮,但從沒有真正享受烹煮的趣味與快樂,或許問題出在這不是出於自由意願而煮,特別是在農忙時期,要張羅五餐,三餐加兩餐的點心,整天都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煮飯變成是對家庭的一種責任,也是一種義務,還沒好好體驗出食物的各種質性與酸甜苦辣的味道,就被要求烹調出一道道美味菜餚來,總以孩子的心態來煮,能交差了事為要,責任、義務多於趣味,就這樣糟蹋往後在廚房的樂趣,以及相關的一切。 

現在兩個孩子都離家住校,大多時間是自己一人,問題變得單純許多了,正好可以練習轉換這樣的能量,學習尊重自己的感覺,有能量了,有樂趣了,想要為自己為家人烹調,想要進廚房再進廚房,想轉換的是過去對廚房對女性感覺的負面能量,許多的要求與被迫,無形中剝奪掉烹調的過程與樂趣。 

其實,食物提供與自己的身體,與家人美麗連結的機會,藉由食物更容易讓家人感受我對他們滿滿的愛,以及對食物的創意發揮! 

法國電影《芭比的盛宴》其實是一場「聖宴」,壓抑味覺的丹麥清教徒透過味蕾的收縮膨脹而釋放出生命的歡愉和愛。 

懂得吃,懂得被吃,吃與被吃都是天堂。不懂得吃,不懂得被吃,吃或被吃都是地獄。 

美國詩人、劇作家奧登(W. H. Auden)說:The slogan of Hell: Eat or be eaten. The slogan of Heaven: Eat and be eaten. 

說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