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19綉亭

母親提到大姊最近發生的大事，就是她的婆婆，被外孫送進養老院了，婆媳幾十年的紛爭，終於落幕了。

大姊的小兒子，回家看到媽媽被阿嬤打得鼻青臉腫，爸爸心臟不好，無法阻止母親對自己妻子施暴，還差點昏厥過去。他疼惜母親過去為了婚姻，為了他們年幼的兄弟姊妹四人，忍氣吞聲，數十寒暑，現在他們也都成家立業了，但他的阿嬤兇悍蠻橫，無理取鬧，變本加厲，愈年老反而愈嚴重，不得已採取斷然手法，把她送進安養院。

大姊是家中最吃苦耐勞的人，同時也是長得最美的，被我們底下四個弟弟妹妹拖累，小學就是她的最高學歷，就得出去工作，賺錢幫忙養家。20歲就進入婚姻，不久公公就往生，姊夫家人丁單薄，大姊就成了典型孤兒寡母中的受害媳婦，成為永遠得不到婆婆歡心的媳婦，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在婆婆的眼裡都成為挑剔的來源。

大姊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女子，努力幫夫家族繁衍後代，生了兩男兩女，上班工作，下班種菜種田，雖然如此，還是得不到婆婆的歡心。以前，三不五時，哭著跑回娘家，哭訴快被婆婆逼瘋了，說婆婆誣賴她偷錢偷……要她到土地公面前發誓，這些莫須有的罪名，讓她快活不下去了，婆婆的生活費還是他們給的，怎麼會去偷呢！？

國高中時後的我，最怕看到大姊哭喪的臉，讓我很無力感，很同情她的遭遇，但又完全幫不上忙，因為她的示範，讓我很討厭兩代女人的紛爭、女人欺負女人的故事。大姊扮演傳統媳婦角色，好像只能默默承受莫須有罪名，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孩需要她，必須學習堅強，學習忍氣吞聲。

大姊很有客家女人勤儉堅忍的風範，哭歸哭，哭過之後，擦乾眼淚；氣歸氣，氣過之後，為了孩子，咬緊牙，堅強的韌性，讓她忍過了，10年；又忍過，20年；再忍過，30年，這其中流過多少的淚水，我佩服她為了兒女，有如此的堅毅不拔的精神，兒女都長大了，各有不同的成就，以為她可以享清福了，不需要再扮演那個小媳婦了，至少有兒女為她撐腰為她說話。當熬過40年，自己也熬成婆了，但她的婆婆依然是她的婆婆，依然不喜歡她，她依然還是個媳婦。婆婆常在背地裡偷襲她，婆媳的業障有了「善良風俗」的加持，一輩子還是牽扯不清。

最後，她的小兒子心疼母親，一輩子都活在阿嬤的陰影，愈老愈不講理的阿嬤不再是動口而已，還會動手，出手很重，為了母親的安全，挺身而出，強制將阿嬤送到安養院。

小兒子的孝心，卻為爸爸惹來許多的批評，鄉下附近的鄰里，比較迂腐，不知就理，螢聲蜚短，批評聲浪不外，「這個獨生子很不孝，媽媽老了，不照顧，就把她送到安養院。」姊夫聽多了也不免生悶氣，最後又把氣出到老婆身上……

從大姊的遭遇來看，華人傳統的孝道，怎麼如此沉重！？惡婆媳婦的惡性循環文化，兜了兩千年的圈子，從荳蔻雙十年華到六旬老婦，依然壓得她喘不過氣，孝這頂帽子如此不講理，大姊的苦好像永遠沒完沒了……

大姊、姊夫、她的婆婆，都是「在無明中接受，在無明中受想」，注意力放錯了，看不到自己與人性的光與愛，生活不斷地在輪迴。

想到台灣松下（前國際牌）洪氏家族的「超級阿嬤」洪游勉（洪建全的賢內助），她有一句名言是：「靈鳳飛入來，鷓鴣飛出去」，她的「婆婆學」是，「我們家的媳婦都是『靈鳳』，女兒才是『鷓鴣』，四個媳婦四種個性，但是每一個都是最好的。」洪游勉見証了生命是可以不輪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