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10 一心

 （左圖/天作之合：28歲的白人男性愛上65歲的黑人民權領袖）

今年夏天，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將全美同性婚姻合法化，然而，在同性婚姻這個概念根本還是天方夜譚的年代，「養子」可能就是「伴侶」的代名詞。

美國民權運動的代表人物之一拜爾德‧熱斯汀（Bayard Rustin），在65歲時，遇到了小他37歲的白人男性華爾特‧內泃（Walter Naegle），內泃回憶到，當時，他正要走去時代廣場，兩人都在等紅綠燈，四目相接，雷電交加，接下來，就是靈魂伴侶了！ 

當時熱斯汀年事已高，可以預料，內泃將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位伴侶，所以，在交往的第五年，熱斯汀希望能夠保障內泃的探視權、財產權…等等，然而，在那個年代，他們的唯一途徑是領養！首先，內泃的生母必須簽署法律文件，與他斷絕關係，然後，社工員還要來家裡訪談，確認這個「養父」的家適合他，就好像他是個被領養的孩子那樣，即便他當時已經33歲了。 

他們在一起共10年，直到熱斯汀去世。他們的關係是公開的，然而，在紐約時報的訃聞 上，內泃是以行政助理和養子的身分被提及的。他們併肩走在路上，人們都當他們是晚輩照顧長輩，沒人當他們是同性戀或伴侶。 

其實，熱斯汀的同志身分，使他在民權運動中的重要性，一直被刻意壓低，然而，他不但是金恩博士和平主義的啟蒙導師、組織動員最倚重的顧問，更是1963年夏天那場華盛頓大遊行背後的總指揮。他先見之明地看見提高基本工資的勞工運動跟爭取黑人民權的關聯，他讓非暴力抗爭策略成為民權運動的主軸，如果不是他豐富的組織經驗、人脈、宏大的視野、無役不與的行動力、公共知識份子的使命感和領導才華，這場運動的影響力，或許會少了大半。2013年，歐巴馬追授他總統自由勳章，算是一種遲來的榮譽。 

熱斯汀比金恩博士大12歲，1912年生於賓州的貴格會（Quaker）家庭，由祖母撫養長大，祖母教導他，看到不公不義時，必須以非暴力的方式挺身而出，因此，平等自由的信念，老早就深植在他心中。 

他高大英俊，才華洋溢，會吟詩、寫文章，一付好歌喉，又是橄欖球隊員，迷倒過不少身邊的男女同僚。然而，或許他的最迷人之處在於，他完全不隱藏他自己是誰。他從未對祖母說他是同志，他只是說：「在高中派對裡，我喜歡跟男孩們在一起。」祖母回答他：「我想，那就是你需要做的吧。」他回憶到，祖母的回應雖然不是鼓勵，卻是一種承認，於是，對於自己的性向，他從來沒有任何罪惡或羞恥感。 

高中時，他抗議橄欖球隊巡迴時黑白學生的住宿被分開，念大學時，他抗議學校的餐廳伙食太差（而被退學），在羅莎帕克斯（Rosa Parks）有名的拒絕讓座事件之前好多年，他就上電影院，上餐館，坐公車…以各種方式刻意被捕，凸顯體制不公不義。二戰爆發，他因為貴格會的反戰信仰，拒絕入伍，而被判三年，實際服刑28個月，期間，他然仍繼續抗議監獄中的種族隔離。總之，被稱為「麻煩製造者」的他，絕非浪得虛名。也因此，他早就是FBI盯梢的對象。 

1948年，熱斯汀36歲，專程到印度向聖雄甘地取經，學習到非暴力的公民運動：「寧可被碾碎也不攻擊（The man who believes in nonviolence is prepared to be harmed; to be crushed. But he will never crush others.）」。1953年，40歲的熱斯汀在加州首次被控同志罪，入獄60天。1956年起，他是金恩博士的首席顧問。當時FBI蒐集了每一個民權領導人「道德瑕疵」的黑資料，為了避免運動被他公開的性傾向抹黑，他退居幕後，也刻意與金恩博士保持拒離。

後來，熱斯汀還是不得不出任「爭工作爭自由：向華盛頓進軍（The March on Washington for jobs and freedom）」的總指揮，雖然還是有人試圖以他的同志性向（以及他年輕時曾經是美國共產黨員）來抹黑運動，不過，那時候，整個民權運動的氣勢已然形成，什麼抹黑威脅都再也阻擋不了其進程，這場20萬人的遊行，將民權運動推上了新的高峰。 

生命的最後幾年，熱斯汀開始把同志平權視為民權運動的一環，1986年、去世的前一年，他為了同志權利法案寫信給當時的紐約市長，並在演說中表示：「今天，黑人的處境不再是社會變革的試金石。黑人已經進入社會每一環節，並且有法律保障他們的權益。同志已經成為今日的地底泥、niggers。在這個意義上，同志取代了黑人，成為社會變革的風向標。當我們以後思考社會改良的時候，要把同志這個最弱勢社群放在心裡。」 

熱斯汀曾描述影響他自己一生的信念是：非暴力策略、憲法途徑、民主程序、尊重人格、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而他的確以他的生命貫徹了以上原則，跟他在一起，你真的覺得我們都是一家人，正如他所說的：「真正信仰的證明，就在行動中。」（The proof that one truly believes is in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