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需要同學

2017-02-01 一心

s423 1我的生命到底是圍繞著什麼樣的價值觀在轉動呢?當自己身心能量低,週遭又出現了很多新人,我就看到自己又落入了慣性的那一套世間價值的追逐,暴露了我的軸心還是沒有徹底更換。軸心若沒有更換,我就不可能榮耀生命。榮耀,是時時刻刻在對準,我的每一個呼吸,每一個聆聽,每一個眼神,如何能夠不辜負生命。

法尚應捨,何況非法!」這句話讓「法」變成渡河之筏,法變成工具,用完即丟,不要扛在肩上。但法不是工具,法是一份永遠浪漫的虔誠,法是永遠支持的菩提心,它不是用來解除個人暫時性的痛苦,更不是用來分別此岸彼岸,然後說我到了或我到不了。

雪芬說:「每週二要來共修,我都會覺得特別收攝,我要把自己準備好,洗好澡,打扮好,因為,我覺得我就是法,走在路上,看到每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所以,每次來都好有收穫。」

來共修,用的是上教堂的心,我願意面對自己的脆弱和最嚮往。

雪芬單純由衷的分享,讓我想起自己剛剛來學法時,真的覺得三昧智學院的每一塊地板都是神聖的,不敢隨便走、隨便坐、隨便站、隨便躺,每次開口發言,更感受到莫大的壓力,因為,我深怕我一開口,就不如法了,就會被別人看穿,看透透。那樣的小心翼翼,或許有點矯枉過正,也帶著自我的防衛保護,但是,那種注意力的強度和密度,我覺得非常可貴,不應該隨著「放鬆自在」而消失,不應該隨著「熟悉」而變得無感遲鈍。我期許自己,新的一年,面對所有的人事物,都更用心,更虔誠。我不想辜負生命,我不想活得要死不活,我不想帶著每天只是在行禮如儀打卡上下班的心態,在安逸中失去靈魂的痛感

在台灣受教育,我們的學習過程中,幾乎都只是老師對著全班單方面的授課,同學之間很少有橫向的連結這個強調考試和升學的教育系統,把同學變成互相競爭的對手,好像,如果有人學得好,就代表我學得不好,有人名次進步,就代表我的名次會被往後擠了,所以,我們都各顧各的,不太關心彼此學習的狀況,或害怕別人比我優、或根本不在乎。

學法,就是學習在乎,不再用「他跟我沒有默契」、「他就是不懂」、「他跟我的生命經驗差太遠了」、「他就是不想走出來」…,作為藉口,來合理化自己的無感或懶惰。我們永遠在看自己的心量夠不夠大?能不能既在乎、又接納、又愛?

是的,我們需要同學!

正因為,在學習過程中,我們比較容易去認同的角色是同學,而不是老師因為,老師不一定能夠了解我們各自的困難,老師不一定知道他在解說時是否跳過了哪些步驟,我們需要有同學說出他聽懂的和聽不懂的,說出聽懂的,等於是在幫老師轉譯,說出聽不懂的,等於是在幫老師指出教學上省略的部分。透過觀摩彼此學習的得力處與困難,不但每個人都會更有學習動力,學得更好,也代表了,我們對每一位同學的在乎。

然而,在這個教育體制中成長,我們早就習慣了把自己孤立起來、與彼此對立,所以,我觀察到一個很普遍的情形:當有人對我們的言行提出意見時,我們馬上就急著辯解:「情況不是像妳說的那樣…」「我沒有這樣說…」「他對我有成見啦…」。於是,我們沒有辦法看見,對方其實是在表達:「這是我們共同的問題。」「在這個節點上,我們好像走不過去,我們有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同樣的場景,我的美國友人就不會那麼急著辯解,不管是給意見或是被給意見,都比較有空間,也比較理性,可以心平氣和地交流。

每個人說話都盡量求真,但是,就像畫畫,畫得再逼真,也只是「像極了」。聽別人說話,我們不是在看字面上呈現出來的「表相」,他這麼說不代表他真的這樣想,因為我們有很多的防衛機轉,很多無意識的隱藏,和自圓其說。聽話,是要聽到每個人的靈魂,聽到他的核心價值是什麼,他的所說所作所想到底繞著什麼樣的價值觀走?他的魂是否對準了靈?永遠相信,每個人都嚮往對準真善美的靈。

三昧智的共修會,一直都不只是上教堂,也是在訓練傳教士。神學上來說,一個真正的基督徒,一定自然而然要去傳教,妳不可能領受了恩典,而不想去傳福音。所以,我們寫的修行日記,也具備了兩個層次的功能:

一,對自我完全的揭露,然後生出新的認同:

每個起心動念,再齷齪,再邪惡,我都願意誠實去面對,這個面對本身就是一種接納,接納,能夠讓生命力流動;這一點,對儒家文化下成長的我們來說,特別困難,但也特別重要,我們很容易把善放在真之前,而一味壓抑、掩飾,而變得偽善,這樣的偽善,會讓生命力變成一灘表面無波、底下卻充滿穢物的死水。

但光是這樣,還遠遠不夠,如果我們一直認同過去的不堪與創傷,我們只會更沒有能量和心量去接納過去的自己。我們必須生出新的認同,有新的認同,才有辦法接受過去的不堪與創傷。所以,在日記中誠實揭露自我的同時,還要練習用「新生」的自己來看待過去好的、不好的一切,直到新的自己不只誕生了,還成為最強壯穩固的軸心。

二,鍛鍊說話,透過內外鏡的理解、照見、想像,與世間連結:

我要如何跟世間分享我所受用的法?我要怎麼說,才能夠讓人有感覺,有觸動,有嚮往?這就是傳教士訓練的部分。書寫,是思考的放慢和放大,也是說話的演練和準備,當我們的書寫陷入僵化的慣性,代表我們的思考也是,當我們的書寫缺乏跟人對話的想像,代表我們跟人說話的時候也不太在意別人的角度。

所以,寫日記的第二個層次,就是在透過說、寫、想的來回反覆校正,內在和外在的想像對話,來連結「別人」、連結世間。當我們整個注意力都放在相互照見、榮耀彼此,那一套世間價值的追逐慣性,那種自我才華或世間成就的炫耀,就不會再有吸引力了。

幾位同修見證分享,他們何以有源源不絕的動力,從開始學法到現在,日記幾乎未曾斷過一天。他們每天都要空出一個時段,真誠地面對自己,如果不面對,就好像沒有洗澡那樣渾身不對勁,在他們身上,我看到某種不肯妥協、近乎潔癖式的、對真實的追求,那是參雜著勇氣、好奇與單純的生命美感。深深感謝他們的分享,不但喚醒了我學法的初衷,更讓我看見自己的盲點,讓我知道要如何調整自己跟日記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