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俱來的一體感

2017-01-24院長

u172 1社會改變的起點,從自己開始。不只是企業,台灣社會中的各行各業、每個領域都需要翻轉,特別是思考模式的翻轉。

我們不能再用「把我份內的工作做好」來合理化自己對整體問題的逃避,就像在打籃球,沒有人可以「只打好自己的球」,一定要觀照全局,才能判斷何時傳球、接球,人類社會到處都是團隊運作,我們一定要練習總體性的思考,才不會自我感覺良好的瞎忙,若只看見自己角度、切斷整體關聯性地埋頭做事,不僅無法幫助解決人類共同的困境,更有可能產生危害。

有人問:「我看見問題,但是卻發現問題好大,盤根錯節,環環相扣,根本不知道從何處下手,沒有施力點,然後,就產生了無力感。」

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就是,你可能還沒有看見問題的根源,如果看見了,就不會覺得盤根錯節,就會看到下手處,就會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甚至覺得游刃有餘;另一個可能是,即使你看清問題的根源,但你傳達得不夠清楚,所以,別人無法看見你所看見的,所以,無法跟你一起努力,這時候,就要再去調整、再去精煉你的表達方式。有時候,我們表達不清,正反映了我們對問題的理解不夠透徹,所以無法找到精準的詞句。比如之前《佔領華爾街》的運動,是有看到問題(民主制度被全球金融集團所綁架),但是,因為表達得不夠精準、無法呼喚更多美國人的行動力,而告失敗。

「我覺得我看見了問題,知道該做什麼,也有機會接觸一些在位置上、有權力做些改變的人,但是對方給我的感覺是他不接受我的說法,或是,他可能覺得有道理,但就是不願意去做,結果,本來應該是一起努力的我們,卻變成在跟彼此對立,很耗損。」

你從你的角度看到他沒有困難,但其實他有困難,他可能需要的支持度與資源比你能想像的更大。雖然你所代表的團體對他很支持,但他感受到的反對力量更大,所以,他還是害怕,你如何能夠讓他有膽識、有氣魄?他可能不是那麼有信心,你能給他信心嗎?

人類社會中總體來往互動支撐的力量,梵文叫做「達摩」(Dharma),中文就是「法」,也就是愛因斯坦終其一生在探問「神在想什麼」的那個非人格化的「神」、自然定律。我們學法,就是在學習達摩,學習人與人之間到底要依循什麼樣的自然法則,才能真正地相互支持。當這樣的法深入各領域,深入每個人的心,人類社會才能真正興盛繁榮,並且與其他物種、與萬事萬物共存共榮。

人類對苦樂有共同的感受力,叫做悲心,從悲心出發,就會看到靈魂的平等,因為悲心,我們會去關心遙遠國度或南北極發生的新聞,因為我們隱隱約約知道,那跟我們有關,我們隨時隨地,在發送電報給別人、也在接收別人送出的電報。當一個人失去共感的能力,也就失去了人性。要怎麼面對有人失去人性,甚至冷酷無感地把痛苦施加在別人身上呢?那是宗教一開始想要解決的問題,只不過,體制化的宗教,漸漸地依賴信徒的供養來維持營運而失去獨立性,甚至變得對痛苦無感了。

想要同甘共苦的那份悲心,是人性的自然,當一個社會中有太多人在受苦,卻無法得到照顧,那種「一體感(a sense of solidarity with other human beings)」就消失了,我們會開始分階級,分誰跟我同一國、誰是非我族類,這種切割,違反了我們與生俱來的一體感,讓靈魂受苦,但為了要合理化這樣的情況,為了不要感覺那個痛苦,我們就有可能切斷悲心的天線,只讓自己感覺某一族群,或只敢思考到某個程度就關機,好讓自己無痛地活下去。一旦關機、切割,就變成一個封閉系統,惡性循環,讓我們進一步去合理化並製造更多巧取豪奪、階級壓迫。

當世界貧富差距不斷惡化,最急迫也最重要的問題變成資源到底要怎麼配置,才會讓同一個社會的人,有「一體感」。近日BBC訪問一位被捕的前IS成員,他之所以加入IS,是因為吃不飽,在加入IS之前,他一天只吃一餐,走投無路,很多其他人加入的動機也跟他一樣。IS與歷史上空前絕後的黃巢流寇(1133年前何其相似!

當各國政府債務槓桿率不斷飆升當我們對規則公平失去敏感度,任由貧者越貧、富者越富的趨勢繼續發展,當小至個人、大至國家的資產端收益都不足以覆蓋債務端的利息支出時,債主冤親就越來越失控,等於是在醞釀戰爭爆發、升高國內鎮暴層級,俾透過種族清洗減少地球人口壓力!因為,當資源分配惡化到無法挽回的程度,戰爭是重新洗牌的唯一道路。所以,到底是IS比較恐怖,還是操作利滾利高槓桿泡沫極不透明性又極投機的信用擴張藏鏡人金融玩家比較恐怖呢?貨幣儼然代替槍炮成為戰爭的主角,其造成的後果可能比真正的戰爭更加血腥和殘忍——許多人被洗劫後猶渾然不覺或自認倒楣。 

大銀行憑什麼可以將匯率的風險轉嫁到事實上無力負擔的中小企業身上讓人民幣TRF成了「獲利有限、風險無限」的風暴金融商品?只因為他們有政府權力有央行的背書負責監管的政府,用了寬鬆零監管的財金政策,推波助瀾、沆瀣一氣!他們就像1720年英國南海公司向國會推出以南海股票換取國債,利用政府力量為南海公司股票背書,就像頂新集團魏家7年前買下台北101約37%持股,實際從口袋掏出現金恐怕不到7億元,一旦賣出,說能淨賺百億,魏家再將101股權質押,把錢匯到海外定存,將這些美元定存單拿回台灣,又能替旗下子公司的貸款擔保,不斷擴大財務槓桿。 

莎翁劇中的《威尼斯商人》,400年前因為放高利貸而被形塑為邪惡大反派,曾幾何時,金融遊戲及其所衍伸的暴利,不但已經合法化、普遍化,連各國政府都堂而皇之地舉債度日、擠壓公共預算,我們的政府都在向誰借錢?今日的財務金融槓桿玩家,就是400年前金融遊戲的操盤人,什麼都不用做,錢就滾滾而來,面對經濟金融化經濟學自動變成財金玩家征服製造業與奴役個體經濟概念的工具,經濟學家將高盛(Goldman Sachs)與地主的高收入等同GDP生產力他們祭祀的就是在金融市場呼風喚雨的風暴魔神!不經由非經濟學的社會文化脈絡不可能全面地理解經濟學標榜自由市場對寡佔式資本主義的塗脂抹粉,從而也不可能理解權貴資本家與經濟學家的恩庇侍從關係! 

u172 2金融商品衍生的財富,可以算是GDP嗎?操作衍生金融商品的經理人上億的收入,可以算是工資嗎?川普式的事業,對美國實體經濟有幫助嗎?當一個社會的大部分財富,只是流來流去的數字,不再有任何實體的製造或服務,這個社會會變成什麼樣子?當我們一出生就欠債、工作都只是為了還債、繳稅給政府並幫政府還債,這樣的國家,有願景嗎? 

如果政府為了緩解民眾對於收入下降和不平等加劇的不滿,鼓勵民眾大量舉債。於是,家庭貸款數額上升,債務大幅增加,家庭負債在GDP中的占比越來越高時,公民還剩多少自主權?如果一個國家需要把一半的政府預算都花在支付養老金和借債的利息上,公共建設要怎麼進行? 

我們還剩多少資源可以挹注到真正重要的教育、醫療和社會安全呢?這些才應該是經濟學要討論的內容,我們要這樣思考,才有可能翻轉既有體制,停止這場把全人類推向滅絕的瘋狂遊戲。 

這其實不難,如果我們從小就被鼓勵去思考資源分配的合理性和正當性,就很容易整體性地去思考問題。 

人天生就有種敏感度,知道什麼是公平的遊戲規則,就像在看球賽,如果規則不公平,我們是看不下去的,然而,我們很可能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被告知,這個社會的遊戲規則就是這樣,是無法改變的,漸漸地,我們就有可能會失去對規則公平的敏感度。獨立思考的意思,就是保持天真,保持這種與生俱來對規則公平的敏感度,與他人同甘共苦的一體感,唯有如此,我們才不會失去活著的意義。 

畢卡索說:「畫作不是拿來裝飾公寓的,而是對抗敵人的攻防武器。」敵人,就是殘酷、冷感、虛偽、不公。藝術家的浪漫,藝術家的自由,就是願意不斷地去打破殘酷、冷感、虛偽、不公的框框,毫無妥協。所以,藝術存在的意義,絕對不是像美國總統川普所說,只是為了讓人開心。藝術存在,是為了讓人有感,讓人痛,在痛裡,生出面對問題的勇氣。 

問:知道自己在一個能量很低的狀態,但是又找不到動力,該怎麼辦? 

能量之所以一直流失,有可能是因為你已經離自然太遠了,或許,你的工作必須跟很多人共事,然後這些人又特別會耗損你的能量。接近大自然裡的動植物,可以讓你重新看見自己身上的自然。動植物當然沒有人性,但他們很能做自己,我們可以至少先讓自己回復跟動植物一樣的不造作和自在,那是基本力量的來源,先有了能量後,再來超越動植物的自然,去找到我們人性中動植物所沒有的獨特自然,那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悲心、共存共榮的一體感需求,願意把別人的苦難放在心上,整體性地思考人與人之間的相互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