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脫框架思考

2016-03-15院長

u157 1所謂「相」,就是我們認識的框框,我們成長教育到長大,我們就開始用我們認識的框框去認識,用顏色去認識人,這是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這是藍眼睛、黑眼睛、灰眼睛,我們就用這樣子的顏色在認識人,然後我們看到高、低、美、醜。

看人怎麼看。看人要遠看近看,看他過去、看他未來,我們就這樣子看。這樣子的看,這樣子的相是需要的,我們需要有認識,但是呢,我們又落入認識的框框。如何有認識的框框,又能超越認識的框框?這叫做「於相離相」,《金剛經》叫做「諸相非相」。

什麼是諸相非相?你是男人,能脫落性別的認識執著,不用性別來界定自己,叫做「於相離相」的認識。我是男性,在性別上、在身體的構造上,我是男性,如果我拿掉我生理的構造,我是什麼?能夠拿掉自己的性別是很不容易的,但如果你是男人,你認為你是男人這本身這樣就是一個框框,這樣會妨害我們對自己的認識。

有個例子需要想像力的,如果有一天你醒來,男性變成女性,做了三年的女人再回來做男人,你對性別的觀念會完全改觀,這叫諸相非相的認識,你說不可能呀就是不可能,但如果可能,透過一種小說的閱讀與想像。透過小說家的故事引導,做三年的異性,它很有助於對人性的了解。如果我們對性別的框框不肯鬆動,我們對人性的認識就會很有成見,很難脫落。

修行的意思,是讓我們的內心有一種靈活度,幫助我們容易取相,容易取角,也就是想像力很靈活的面對事情,不會很抗拒。我是男性,你要我把自己想成女性好困難,這個困難點表示我們心的靈活度很低。如果這樣,就是要透過禱告。就佛法來講,它是要透過打坐,透過觀呼吸,讓自己的內心靜下來。

舉另外一個例子:我們一直以為自己五六呎高,是很影響我們對人的認識。如果你做三年的三吋丁,三年以後你恢復原來的身高,再認識這個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光是身高,就可以決定性的讓你重新認識這個世界,這在禪定學裡面叫做「取相」。你要會取角,你說我明明五六呎高,就是不可能離開五六呎高的眼睛看世界,這樣五六呎高的高度看世界和用三吋丁的高度看世界,然後再回到五六呎高,重新看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樣。你說,哪一個是真實的?哪一個是不真實的?你說沒有體驗過三吋丁的世界所看到的世界是真實的,還是曾經有三吋丁身高的那種經驗,三年後再回復原來的身高所認識的世界?

再舉個例子:假使你是位當了30年的醫師,從來沒有生過大病被動過手術,然後讓你動一次大手術,躺在病床三年,全身不能行動但精神清醒,什麼都知道,每天呼吸清清楚楚經過了三年,之後,再回來當醫生,相信你當醫生的態度會有很大的轉變。何必一定要如此呢?當然不一定要如此,而且大部份都不可能如此,這就是我們需要在打坐上練習的東西。我們常講要將心比心,但將心比心好難哦!不是那麼簡單,如果沒有真正的經歷過病人,一直用醫生的角度看病人,不太容易了解病人,不太容易知道病人的需要。 

我們一直當男性就不太容易知道女性的需要,就是因為給性別這個性徵與文化傳統框住了。所以我們一直有一個問題叫做兩性問題:男人不了解女人、女人不了解男人。光是這個問題就可以寫好幾本書,所以,連不懂女人的孔子也說,「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這裡的夫婦是指兩性關係,拿掉性別、拿掉身高,你還剩下什麼?當然還有很多東西可以一直拿掉一直拿掉,你會慢慢的看到自己的本質,認識所謂的人性。人性給性別這樣的框框框住了,兩性的對話就會大大妨礙。女性主義、女性運動者開會,就覺得男人不可能了解她們,男性運動者如果也來開會,也會覺得女性不可能了解他們。這樣子的兩性,怎麼對話?

宗教的任務,就是在促進對話,每一個人、每一種團體,包括婦女團體或者政治團體,或者宗教團體,我們都需要對話,但是很多對話都停止了,我們都放棄希望了,我們都對溝通非常的失望。宗教的任務,就是連結各種嚮往,讓不可能變成可能。怎有這個可能?

宗教有共通的字眼叫做「順服」。在基督教來講,不順服就是罪,這個順服就是順服上帝的旨意。這裡的上帝在佛教的語言叫做「因緣法」(八正道),就是緣起緣滅,順服真理、順服緣起緣滅(知苦生苦滅)、順服上帝的心。那怎麼樣叫做順服呢?基督教需要透過禱告,佛教需要透過無我的修行,不斷的空掉自己。

「空掉自己」是佛教和基督教共同的語言,基督教也講空掉自己,它叫做虛己(把自己空掉),很謙卑地不自以為是、不預設立場的去禱告、去聽、去跟天地對話。天地那個地,你也可以用皇帝的帝,你也可以用大地的地,與天地對話,用莊子的話就是「與天地精神往來」。

每一個社會都需要對話,尤其是對立的團體。在對話之前都要先跟老天告解,以昭示自己要對得起一切生命共同的本源,與天地的精神往來。先跟天地精神往來,才能夠真的放下自己的成見,才能夠做到真正的由衷。

在選舉的時候,或者是在你當選就職的時候都有宣誓,所謂的誓言。這樣的誓言,應該是一種對天地說話的態度,真的將自己交出去,很謙虛的來順服這個終極的道路、真理、生命,真的願意活出圓滿的道路、圓滿的真理、圓滿的生命,內心裡面真的這樣子由衷對話,然後再來跟對方對話。永遠不要放棄由衷的對話,就是一種宗教的態度。我們的社會需要這樣子的宗教態度,所有讓我們覺得有排他性的東西,都需要把這個排他性拿掉,重新回來對話。

所有的宗教工作者,都有這個使命,來幫助世間的對立消失,宗教就是在消除意見的爭執、消除欲望的爭執,在佛教講叫做「我見、我欲、我慢、我使」,能夠幫助世間不同的團體對立的減少,減少強烈的對意見的執取,然後真的能夠與至情至性對話。一開始,即使是各說各話也沒有關係,但是我們都願意理解、接受,到最後我們交給目前民主社會所謂的讓每個人自主,讓每個人做自己的最真,同時不侵犯他人的權利。我們了解多數決有可能是暴力,所以我們需要保障少數的權利,不認為多數就可以剝奪少數的權利。

民主社會還有一個特性:不管我怎麼討厭你的意見,都尊重你發言的權利。這些都是我們需要包容、建立起來的民主態度,能夠在聽對方說話的時候,問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能夠很寂靜。這是每一個社會的成員,都須要建立的民主素養,也是一種宗教的態度。

宗教──絕對是為了拉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甚至拉近人和眾生的距離。如果一個宗教自以為是、有排他性,它就不叫宗教。

宗教,它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讓人和一切眾生、和天地一切生命對話,它讓我們跟一切的不知道對話,你稱之為神也好,稱之為鬼也好。跳脫框架思考(thinking outside the box),宗教就是這樣的一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