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德目是八正道的互相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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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覺得中國文化裡面有很多的德目、信念、有價值的訊息,也就是說那些東西看被誰用、被拿來怎麼用,才會關係到它是正向是負向。很不幸的,其實我也發現,它常常是被拿來罷凌別人的工具。

這不是那個德目不好,以剛才那個孝順(來說),如果身為子女,好好的理解孝順的某些消極的價值,甚至積極的價值,都是好事;不幸的是更多的父母都是期待子女要孝順他(他)。

像剛才說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一樣,這個,或是「一夜夫妻百世恩」,我是覺得,這裡面不是說它沒有深意沒有心意,或沒有價值,但是它常常是被想要掌握權力的人用這些德目來對待他人。這是中國文化的悲哀啊。

師:我覺得中國文化有他好的,但是實在講不出來,你要我舉例實在我舉不出來啊。他那個問題很大啦,從孔子就開始了。因為他(孔子)太重視皇權,皇帝的權力。他立志想要做國師,他不是要教育人民;他那個教育是要培養忠君的人才,他不是要照顧一般人,不是的。因為他以為秩序來自皇帝、皇權,所以他整個的思考都在鞏固皇權。

那你說美國今天不好,那台灣問題是台灣有什麼東西好、可以給美國參考?沒有。因為我們走錯路了,整個那個德目都錯了。因為德目裡面最重要的叫做感情,那我們的感情變的很不自然,它不是自然的感情;所以自然的感情要重新來,重新的洗牌。這個重新洗牌就是你要看別人有,你要想辦法去榮耀人性,這是一個很新的德目,我們台灣文化需要新的德目─如何互相榮耀。這就是德目。

真正的德目是互相榮耀,不是什麼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不是禮義廉恥,這些都沒有用的東西。我可以說,禮義廉恥這四個字一點用處都沒有,四維八德通通是虛假的。你看中國內戰就知道了,沒有這個東西,它不存在。

真正的德目是可以用在衝突對立的時候,那個才是真正的人性,在衝突對立很大的時候,你還堅持的東西。沒有,中國文化沒有這個東西的,他都是一種手段,他的道德是一種手段、綁架的手段;他的道德不是真的,不是發乎情、止乎禮。

本來,道德應該是發乎情、止乎禮,他沒有,他不是發乎情,他是發乎階序,他是一開始就認身分。你是什麼身分:嫡出?庶出?你是老三生的?你不是大太太生的?他在乎的是這個東西。中國文化哪一個朝代不在乎這個東西?他在乎的都是這個,你是正統的、你不是正統的。

他在乎的是階序,他在乎的從來不是真情,中國文化從來不是從真情開始─真正的感情、真情。中國文化沒有真情,他只有階序,然後你還在說他好?中國文化事實上有他好的部分?我不認為。我深受中國文化的好處,我也深受中國文化的壞處,但我覺得他的壞處遠大於好處。

我今天身上所學的道,已經不是這個東西,完全不是這個東西;我所學的道叫做八正道,然後我對八正道的解釋跟傳統佛教不一樣。我對八正道的解釋就是正見的「正」,它那個「正」就是「榮耀」的意思,不是「正確」的意思,是「榮耀」。

就是你這個知見,要能夠榮耀人性;能夠榮耀人性的,才叫做「正見」,而不是一套教條,叫做「正見」。然後八正道第二個叫做「正志」,就是說你那個動力,是要能夠榮耀人性的。所以我對佛法或者是修道這個東西,我是三百六十度的翻轉,然後這個翻轉是來自對人性的體認,來自對痛苦的體認。就是說,傳統的那一套解釋,完全不能解決人類的痛苦;你真的要解決人類的痛苦就是要好好的面對人性,要在人性裡面開展「有」,開展「空」,要真的認識「五蘊皆空」,認識「色」「受」「想」「行」「識」。

五蘊中,我們那個「受」是很容易有黏著性的,「想」也是很容易有成見的,「想」就是它會被成見包覆,所以我們會有所謂的「歧視」;「受」會有所謂的黏著,「行」就是它的惰性,它的判斷常常會失誤,我們認知上有很多的失誤的地方;「識」就是「清醒度」。

這個五蘊是要鍛鍊的,為什麼那個「受」是「空」、「想」是「空」、「行」是「空」、「識」是「空」?「空」的意思叫「自然流動」。

你看我們對傳統佛教對「空」的解釋,都很奇怪、很抽象,你不知道它的意思。

「空」的意思是什麼?「色不亦空,空不亦色」,

「空」的意思是什麼?「空」的意思是自然流動。

但是,一般佛教徒都不知道,都不知道,他只會唸經,唸那個《心經》,唸那個東西對他的生命沒有幫助。那我們的生命就是在學習到底什麼是我的自然、什麼是我的流動;在自然流動裡面是不可能有仇恨的,不可能有排外性的、排他性的,不可能有嫉妒的。

你只有從這個「空」裡面去體會:我們的生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什麼樣的狀態會讓我們呼吸不流動?我們有呼吸,常常會有止息的時候、不呼不吸的時候、控制呼吸的時候,那就是你出問題的時候,那就是你沒有空,但你不知道,因為你沒有在落實。

真正的文化、道統文化,是要落實的,中國文化從來沒有落實。我可以跟你講,中國文化,從來沒有落實。在中國人在最痛苦的時候,你看不到中國文化,那就是沒有中國文化;在中國人最痛苦的時候,中國文化從來不是力量,他是落井下石的東西;所以中國文化從來沒有給你力量。他給你的力量是什麼?是逃避。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寫寫書法、畫畫、吹吹笛子,這樣子。

對啊,你就忘掉痛苦了啊。中國文化是幹嘛的?逃避痛苦用的。他只有這個功能,逃避痛苦,他沒辦法傳達真情,中國的藝術沒辦法傳達真正的情感。所以,你看中國畫看到什麼?看到山水,遠遠的,人都很渺小,很美齁,他在幹嘛?逃避。

你看不到Picasso(畢卡索)那種感覺;Picasso畫西班牙內戰,你看不到那種感覺。

你看不到義大利那個畫家卡拉瓦喬(Caravaggio在他之前的宗教的畫都是畫得很莊嚴,有沒有,那就是假的。Caravaggio開始,他模特兒找妓女,、找街民、找乞丐、找最不入流的邊緣人。為什麼?那這個人就是這樣畫,他說我就是在畫。畫什麼?畫人性。這才是真正的畫。

中國人有這種畫嗎?沒有。沒有。那個都是畫假的,那個畫是假的,不真。藝術,就是要真,你讓人家感覺那個是很真的東西。

藝術,要真;沒有真,沒有藝術。

西方的藝術當然不是從這個人開始,但是他們就是有很鮮明的那種轉折。你看這個人,他就受到主教的排斥,他(主教)說「喔,你把這些販夫走卒都畫成是聖經裡面的人物」,這他們很受不了。他(Caravaggio)就說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不可以?每個人都是上帝的孩子。但是真的這麼做的時候,光是畫你都無法接受。很難接受,真的很難。你進入主教的心你就知道很難,(因為)他們平常是看不起他們(販夫走卒)的啊,非常看不起、不是小小的看不起,阿你叫我在他們面前禱告?!光是畫你都看不到他的有,你就是滿腦子的不屑!

所以,不管你是講什麼德目、儒家思想的一些德目,如果沒有經過這個鍛鍊,你所有的德目都是不自然的。要經過空的鍛鍊,你的德行才可能自然。

所謂的自然就是「真」,它不是以「善」為出發點,因為「善」它就是一種綁架,「善」是一種綁架。但是中國的文化很講究「善」,這樣的講究是一種綁架,他是不自然的。他一開始就要求你善,但是這個善得毫無道理,他就是要你善;要你孝,要你忠,要你仁,要你要仁慈,這個都是綁架,他不是自然的。

自然的意思就是說,人與人之間,你到底在要什麼?你到底想要給人家什麼?到底可以要什麼?到底不能要什麼?你要的是什麼、不要的是什麼?然後你這個東西是真的可以跟別人交流的。你可以跟別人交流,你要的、不要的、可以要的、不可以要的,你搞清楚。

那中國文化沒有這個東西,中國文化不問這個東西;中國文化是問對錯、問善惡,那真正的人性不是問善惡對錯,真正的人性是問:這是你的真嗎?你真的要這個嗎?然後這個是可以要的嗎?用這樣子很平常的東西來探索人性。然後說:這樣是榮耀人性嗎?我們這樣做是在榮耀人性嗎?然後你有空間嗎?你願意給別人空間嗎?你願意給別人自由嗎?這樣的拷問,是千萬次的拷問。

中國文化要從這裡走出來。如果不從這裡走出來,沒有中國文化。中國文化不經過自由的洗禮,就沒有中國文化,中國文化就是一片黑暗。中國文化想要有光明,他必須經過自由的洗禮,必須經過「空」的洗禮。但是你如果看原本的中國文化,他沒有這個東西,他有的話叫做一個字叫「誠」,「誠意」的「誠」,但是他沒有好好的解釋這個字。

「誠」這個字就是空,就是要空,問題是他沒有好好的解釋;所以沒有好好的解釋的時候,禮義廉恥都沒有用,四維八德一點用處都沒有,因為他不真,他是一種善,而且是強迫性的,他是一種強迫性的善,他是一種規矩,你就是要守規矩,你不守這個規矩、你就不是人,他就直接定義了,他用這個規矩來定義你,你只要沒有四維八德你就不是人,然後他的這個規矩是不自然的、不是自然的。所以你這一代、新的一代,你要他接受這一套,很難的。

美國的中文學校你想要教四維八德,我會說,不可能。所以要有另外一套的教育,從自然,從自然流動開始:怎麼樣才是自然流動的關係?什麼樣才是自然流動的互相的一種尊重、互相的看得起、互相的欣賞?那會是什麼?我們從小需要這樣的教育。

然後我們要知道什麼樣叫做「界限」?什麼叫做侵犯?這就是中國文化沒有在教的,沒有在教什麼叫做侵犯。

(活出有靈魂的關係座談_2024_1_20_4)